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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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宫里诸人尽皆痛哭,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方稍稍平定下来,便由鄂尔泰搀了弘历,力劝“节哀”,弘历心中虽悲痛,亦知此大事一出,后头千头万绪皆要自己去拿主意,当下便由允禄与允礼分头去办“大事”,所谓大事,即传谕各宫举丧,摘去帽上红缨,换孝服。

    各处撤去吉色灯饰帐幔,换孝帐。

    最要紧的是大行皇帝小敛,护送梓宫回宫停灵……他们都是经过康熙六十一年“大事”的人,熟知礼节,当下去一一安排人手。

    再由鄂尔泰与张廷玉先行回宫,预备一切接驾事宜。

     诸人皆去了,反只余了弘历与弘昼二人在此,弘历眼角微红,低声叫道:“天申。

    ”反手紧紧拉住弘昼的手。

    弘昼心中激荡,几欲又落下泪来,只叫得一声:“四哥。

    ”他突然失怙,只觉得天地骤然失色,恨不得与这位兄长抱头大哭,弘历也怕他再哭起来,自己亦会悲不自抑,忙忙的乱以他语:“皇阿玛的遗诏,将雍和宫一切皆赐给你。

    ”弘昼忽如孩童一般放声大哭:“我不要雍和宫,我只要皇阿玛。

    ” 他这么一哭,弘历禁不住热泪又滚滚而下,苏培盛等近侍太监忙上前相劝,好容易劝得弘昼收泪,弘历突然想起来,问苏培盛:“大行皇帝到底是怎么病得?”弘昼心中早有疑惑,只是事出仓促,不及询问。

    此时弘历开口,才知道他原来也并不知情。

    苏培盛一边拭泪一边道:“早起还好好儿的,中午晌还进了碗老米饭,进得香。

    到了傍晚的时候,忽然内奏事处转进来直隶总督李卫李大人派专差飞马驰送进京的一份密折,万岁爷看了密折,脸色就变了。

    在暖阁里背着手,踱了一个圈子又一个圈子,奴才觉得不好,劝万岁爷去园子里散散,万岁爷却突然打发奴才去寻一柄扇子。

    没等奴才从库房里回来,小五子就慌慌张张的寻到库房里来,人都吓傻了,只会嚷谙达谙达……奴才连滚带爬的跑回来,他们已经侍候万岁爷躺着,万岁爷只说了一句头痛得厉害……谁知道……谁知道……”他说到此处,张大了嘴,又要哭起来。

    他骤遇巨变,方寸大乱,说得啰里啰唆,缠夹不清。

    弘历明知重大关窍在李卫那封密折上,可是皇帝生前竟无一言提及,显是不欲令人知道。

    弘昼也听出端倪来,见弘历并不开口追问,自己当然最好是装作不知,硬生生吞下一口口水,只当充耳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