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最好的兄弟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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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氧气机发出的轻微响声,表明他现在还活着。

     可是天哪,这是怎样一种活着啊! 我呆呆地站在病床旁边,没有悲伤,没有流泪。

    我已经忘了悲伤,忘了流泪,陷入了一种完全麻木的状态。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手和郑波的手握在了一起,紧紧地握在一起,久久地握在一起。

    我心想,我就这样紧握着我的好兄弟的手,就这样送他上路吧,但愿他在昏迷当中,能够感受得到我的这份情义,能够走得安稳,能够走得安心。

     忽然,我听到一个女护士惊喜地叫了一声:“病人有反应了!”紧接着就是一大群人呼呼啦啦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

     我的心怦怦地跳着,满心希望这是个好兆头,郑波能从此好起来。

    为了不影响医务人员工作,我正要离开病床,却被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拦住了,他很认真地对我说道:“只要你身体撑得住,就坐在这里吧,最好握着病人的手不要松开,这样可能对病人有好处。

    ” 我当然撑得住,就是撑不住,也得硬撑住。

     芮雪凑过来,高兴地对我小声说道:“没想到你还真来对了,我送你过来违反了制度,也不用担心挨领导剋了。

    ” 十几天以后,郑波的病情尽管没有恶化,却也没有好转,说得好听些就是稳定,稳定得让人窒息,稳定得让人看不到一丁点儿希望,按照医院的说法,最好的结果是成为植物人,至于最坏的结果,就没必要说得太明白了。

     吴局长看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日常生活基本可以自理,决定让我留在医院,一是继续疗伤,二是照看郑波,他带着其他人全部撤了回去。

    毕竟人家是领导,局里还有一大摊子工作等着他处理,为了一个普通的受伤干警,亲自靠在这里好几天,已经是难能可贵很不容易了,谁也不能对他要求更多了。

     一天又一天,我坐在郑波床前,心里默默地立下誓言:抓住凶手,以血还血,为我的好兄弟报仇! 为了这个誓言,我握着他冰冷僵硬而又毫无知觉的手,希望我们俩能够心灵相通,互相帮助,让我帮他恢复肌体和神智的功能,也让他帮我回想那天夜里发生的一个个细节,找出一个个疑点。

     邢冠杰进行手机信号屏蔽,让我和郑波失去支援,失去配合,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然后分别动手,各个击破,说明他事先已经准确地掌握了监控点的具体情况,有针对性地制定和安排了行动方案。

     我们来到北京前后不过八个小时,设立监控点不到五个小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邢冠杰他们一伙要想使用窃听、偷窥等手段,从外部摸清监控点内部的具体情况,这种可能性几乎是不存在的。

     诚信中介的那个瘦老头只是到监控点来过一趟,对我们的人员配备、器材装备等具体情况并不了解。

    能够准确掌握监控点具体情况的人,只有我们公安局内部的人:吴立群、王胜利和刘琦,当人还有我和郑波,另外就是吴局长。

     我有三个疑问:疑问一,监控点没有配备固定电话和无线对讲机。

     如果监控点配备了固定电话和无线对讲机等比较完备的通讯设施,邢冠杰就不可能只用一台屏蔽仪,就轻而易举地完全切断了监控点的对外通讯联络。

     退一步说,就算他们有办法有能力把我们的手机、固定电话和无线对讲机等通讯设施全部同时失灵,这种极其反常的情况肯定会引起我们最大的注意和警觉,至少不会出现我单独外出,郑波单独留下的情况。

    这会不会是内外勾结、有计划、有目的的预谋? 疑问二,邢冠杰事先准确掌握了郑波和我个人的具体情况。

     我和郑波都是进入运河市公安局当警察不到两年的无名小卒,从来没有建立过什么赫赫之功,更没有成就过什么赫赫之名,就算邢冠杰平时十分注意搜集警务人员的有关资料,也不可能对我们俩的姓名、相貌、人际关系等等,一抬眼就能看明白,一张嘴就说清楚邢冠杰当时在现场和我乍一见面,对我的名字脱口而出,对我和郑波的关系张口就来,如果不是公安局内部有人吃里扒外,泄露信息,就算邢冠杰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在仓促之间把我们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几乎是了如指掌的程度。

     疑问三,邢冠杰被抓捕时,随身只有一只装满钞票的皮箱。

     邢冠杰当时在现场手边有两只皮箱,一只皮箱装满钞票向我行贿,另一只皮箱提在手里准备逃跑。

    从这个举动可以看出,他手里那只皮箱里装着的东西很重要,远比那只装满钞票的皮箱更加重要。

     可是,邢冠杰被抓捕的时候,手边只有那只装满钞票的皮箱,另一只皮箱却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而邢冠杰本人一口咬定,他从来没有那只皮箱,来了个红口白牙死不认账,还反咬一口说我是在受伤之后大脑出现了幻觉,那只皮箱只存在于我虚无缥缈的想象之中。

     我们的人在北京警方的配合下,把邢冠杰别墅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搜查了个遍,最后连个皮箱的影子也没找到。

    大家尽管嘴里不说什么,心里却都大多认同邢冠杰关于我大脑出现幻觉的说法。

     那只皮箱究竟哪儿去了? 邢冠杰从来不用溜门撬锁听墙角的下三滥手段,他一贯的而且是行之有效的作法就是拿金钱开道,向对方内部下手,这就是所谓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利用我们自己人的刀杀我们自己人。

     所以,我断定,我们内部有邢冠杰的卧底。

     这个想法把我吓了大大的一跳。

     整天一起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外出同乘一辆车,住宿同睡一间屋的同事,竟然是吃里扒外,拿自己兄弟性命做交易的内奸?这样的事情,只是想上一想,就足够让我出上一阵子冷汗的了。

     转念一想,市委常委这么高级的会议,都有人偷偷地把会议内容向邢冠杰通风报信,咱们一个小小公安局,出现个把拿了邢冠杰的钱,替邢冠杰消灾的内奸,确实算不上是什么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

     这年头,两条腿的狗买不来,四条腿的人好买得很。

    这种人专门从背后偷偷下口,咬完了,还冲着被咬的人掉眼泪,装出一副比好人还像好人的模样,让别人一时半会儿很难看清他的真实面目。

     我把有关人员逐个在脑子里仔仔细细地过滤了一遍,似乎人人都有嫌疑,又似乎人人都不可能。

    这种纯粹的主观分析,没有任何实实在在的证据作为前提和基础,里面存在许许多多的问号和省略号,就像是电脑里的垃圾文件,留着没用,删掉了还留有痕迹,反倒把自己的思路搞得越来越乱。

     虽然我断定公安局有内奸,但这也只是假设而已,如果不能找到真正令人信服的证据,这种假设不仅毫无意义,反而会给我的思路造成影响,给我的侦查造成损害,至少会使同事之间产生非常严重的猜疑和戒备,弄不好自己人先掐起来弄了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