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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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说拜君王,便是见高堂,面妻儿,都不该是这幅模样。

    内侍监吩咐宫人送水取帕,但他等不了,跪在门前喊“阿兄”。

    其实应该喊“皇兄”,已是天家皇室,君臣有别。

    但此时此刻里,他脱口就只有这两字。

    阿兄。

    寝殿的门开了,是薛亭,“陛下请您入内。”

    他尚且跪着,闻言激动得都来不及起身,几乎是连跑带爬奔入内寝。

    阿兄自多年前便已宿疾缠身,一入冬汤药不断,鲜少见客,这些他原都知晓。但他从不知道,阿兄竟病得如此严重。

    殿中弥漫着浓重的苦药味,乃偏殿熬药的气味接连不断地涌过来,只需一闻便令人喉间生涩,难以下咽。

    地龙烧着,他入内不久,已经手足生热,被风雪割过的面庞泛起红晕,寒意层层退去,暖意浮上来。这是一个康健之人的身体反应。

    但是他的阿兄,曾经统御千军万马、如今高高在上的帝王,却面色苍白,气息微弱。从被褥中伸出、握上他手背上的手,没有一丝温度,冰凉得如同一个死人。

    许是那抹彻骨的凉意,亦或是阿兄用足力气地抓握,让他回过了神。

    可是回过神,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闻得阿兄先开了口。

    “你来了。”

    他僵硬地点头。

    忽就泪意上涌,一颗眼泪砸下来。

    “扶我起来。”蔺稷的声音很轻,似浮游在虚空,“别跪了,就坐在榻畔。”

    蔺黍低头照做,心中生出几分愧疚。

    阿兄病成这样,不该来扰他的。

    “你这样来,我很高兴。”蔺稷靠在卧榻上,病气缠绕得眉宇间露出淡淡的笑意。

    蔺黍抬起头,他的思维一贯追不上兄长,这会便又有些听不懂蔺稷的话。直到蔺稷抬手给他理了理披散的头发,他方明白他的意思。

    按照外头剑拔弩张的气势,他多半该是提着皇后的头、披坚执锐来到君王榻。

    “阿兄疑我?”

    蔺稷毫不避讳地点头,“到了这个位置,阿兄生点疑心很正常。”

    这话闻来,他是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