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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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壁画,唐代的塑像更是风姿无限,不再清癯,不再呆板,连眉眼嘴角都洋溢着笑意,连衣褶薄襞都流泻得像音乐一般。

     唐代洞窟中的一切都不重复,也不刻板。

    我立即明白,真正的欢乐不可能重复,就像真正的人性容不得刻板。

    结果,唐代的欢乐诱发了长久的欢乐,唐代的人性贴合了永恒的人性,一切都融合得浑然一体。

    恍惚间,热闹的洞窟里似乎什么也没有了,没有画,没有雕塑,没有年代,也没有思考,一切都要蒸腾而去,但又哪里也不想去,只在这里,在洞窟,在唐代,在吴道子笔下。

     突然,精神一怔,我看到了一个异样的作品,表现了一个尽孝报恩的故事。

    与一般同类故事不同,这个佛家弟子是要帮助流亡的父母完成复国事业。

    我心中立即产生一种猜测,便俯身去看年代标示牌――果然,创作于“安史之乱”之后。

     “安史之乱”,像一条长鞭,哗啦一声把唐代划成了两半。

    敦煌因为唐军东去讨逆而被吐蕃攻陷,因此,壁画中帮助流亡父母完成复国事业的内容,并非虚设。

     悲壮的意志刻在了洞壁上,悲惨的岁月却刻在了大地上,赫赫唐代已经很难再回过神来。

    此后的洞窟,似乎一个个活气全消。

    也有看上去比较热闹的场面,但是,模仿的热闹只能是单调。

     在单调中,记得还有一个舞者背手反弹琵琶的姿态,让我眼睛一亮。

     再看下去,洞窟壁画的内容越来越世俗,连佛教题材也变成了现实写生,连天国道场也变成了家庭宅院,连教义演讲也变成了说书人的故事会。

    当然这也不错,颇有生活气息,并让我联想到了中国戏剧史上的瓦舍和诸宫调。

     唐宋之间,还算有一些呆滞的华丽;而到了宋代,则走向了一种冷漠的贫乏。

    对此,我很不甘心。

    宋代,那是一个让中国人拥有苏东坡、王安石、司马光、朱熹、陆游、李清照、辛弃疾的时代啊,在敦煌怎么会是这样?我想,这与河西走廊上大大小小的政权纷争有关。

    在没完没了的轮番折腾中,文化之气受阻,边远之地只能消耗荒凉。

     到了元代,出现了藏传密宗的壁画,题材不再黏着于现实生活,出现了一种我们不太习惯的神秘和恐怖。

    但是笔触精致细密,颇具装饰性,使人想到唐卡。

     这是一个民族之间互窥互征的时代,蒙古文化和西藏文化在这一带此起彼伏。

    倒是有一个欧洲旅行家来过之后向外面报告,这里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