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故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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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是幽婉轻细,几不可闻,正是这《十面埋伏》下一节《荻花秋》。

     年轻人脸色一黯,双眼微闲,又已沉浸在这琴音之中。

     少女嘴一歪,冷笑道:“第一次听见吗?这么呆!” 她素来自负美貌,游历洛洲之时,所遇男子无不为她惊艳倾倒,这冷面年轻人除了将身子略略一挪,对她竟是恍若不见,心中自然不快。

     更何况这一首《十面埋伏》乃是洛洲大陆久经传唱的歌谣,讲述当年明帝第三子武王玄天的故事。

    从他少年习武说起,后来跟随父皇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尤其是锁河关下大破诸侯联军一战最为伟烈,后来为情所困,自刎于雁返湖。

    明帝荡平洛洲后,追忆这位刚烈勇武的儿子,追封他为武烈王,又召集天下乐师高手,做《十面埋伏》纪念于他。

     数百年流传下来,那当初的歌词早已失传改变,可是曲子传唱不衰,这洛洲大陆上每一人,一生之中只怕都有数十数百次聆听那宫廷乐师、游咏歌者,甚至勾栏瓦舍中的琴师演奏这一首慷慨激越的曲子,这年轻人自然也绝不会是第一次听得,可是却还这般投入,毫不搭理这美貌少女。

     耳听得那琴音一转凄婉苍凉,这一节讲述武烈王凯旋归来,发现冷落的妻子与他最好的朋友狄武子有了私情,勃然大然,千里追杀二人至雁返湖边,相斗于一岸如雪的荻花丛中,最后武烈王挥刀将狄武子砍成两段,挥刀逼向他心爱的女人。

     琴声繁密,婉转反复,正显示这位武烈王情仇纠缠,爱恨难分,心中委实难断。

     少女出身尊贵,自幼养成的高傲,洒脱的男儿性情,哪里解得这琴中之意,也哪里耐得这风雪之中沉默冷清,正要说话却是眼珠一转,趁着这年轻人入神之际仔细打量起来: 一身素绸长衫既不华贵也不寒碜,飞扬的乌黑长发下一双拧皱的浓眉,大而明亮的眼睛,显得深邃和莫测高深,抿紧的嘴唇露出坚定不可移动的决心,一张英俊非常的脸却这种表情而带上了几分沧桑之感,站在那里身子挺得笔直,仿佛什么也不能将他击倒。

     他是做什么的? 他到京师做什么? 虽然略显削瘦,可是因为挤站得紧,少女能够感觉到他手臂上凸起结实的肌肉,他只怕也是身怀武功,而且必定不错! 那他是不是象那成百上千的江湖武者,少年武士一样,来到这座北海大城闯荡,企求扬名立万,出人头地? 少女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否定了这想法。

     蓦然之间,她盯着他的眼睛,不是因为它幽深碧蓝的眸子,而是觉得这一双眼似乎有什么不对,仿佛不该属于他那种略显苍白的脸上,可是她认真的凝注时,又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她在心里深深叹气,年轻人身上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让她感到迷惑,这一种神秘的气质仿佛竟是游历洛洲、阅人无数的她从未感受,她眯起眼,想到那雒十文如何知晓这年轻人会在这时乘这雪撬过天拓河,好奇心更是大起,轻轻挤了挤对方肩头,问:“你说这武烈王为什么最后要自刎?我父亲曾对说,他若不死,就是皇帝。

    ” 《荻花秋》一节最后,刚烈高傲的武烈王挥刀杀死了他最心爱的女人,然后自刎于雁返湖衅,茫茫飞絮,荻花如烧,一代英雄从此长眠在这洁白如雪的秋荻丛中。

    他若不死,大冀朝尚武崇勇,再加上他不世武功,只怕明帝真地越过他的两位哥哥,将大位传他,推他成为洛洲共主。

     年轻人双眉一挑,默然半晌,转过身弯下腰轻轻伸手抚住那瞎眼琴师引弓的手,也抚断了那凄婉的琴音,淡淡道:“这最后半节便留着日后再听吧。

    ” 他仿佛也不忍将这一出凄厉的悲歌听至曲终,不忍想象那英雄之死的苍凉萧瑟。

    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抬头望向茫茫雪原,一双锐眼闪着幽幽的光,脸上露出一种奇特的深思表情:“他为什么不死!他荡平了洛洲,手刃了朋友和妻子,这茫茫洛洲,没有了对手,也没有了爱人和朋友,活着也真没味道啊!” 少女一怔:这样的回答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每一个人都叹惜这位武烈王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而轻舍了至尊的权位与生命,愚不可及,可是这年轻人却…… 她凝注着他的剑眉星目,一时竟呆住了。

     “有什么不对吗?” 年轻人觉得到了她的异样,转过头看她。

     少女的脸立刻红了,羞涩地别过了头。

     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很少见的情况,她父亲权高位重,自幼便养成她高高在上的从容,这些年游历洛洲,更是见多识广,可是此时在这年轻人面前…… 年轻人也是一怔。

    他看见了这少女的羞涩,毕竟象这样的美貌少女也不是可以轻易遇见的,毕竟象这样美丽少女的羞涩表情也不是可以轻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