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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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象她从不拒绝男人一样;即使她到了青春已过的时候,这些男人也追求她,尽管他们既不给她钱,也不给她爱情,只是偶尔给她一点快乐。

    皮拉·苔列娜的五个女儿象母亲一样热情,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走上了曲折的人生道路。

    从她养大的两个儿子中,一个在奥雷连诺上校的旗帜下战死了,另一个满十四岁时,因为企图在沼泽地带购另一个市镇上偷一篮鸡,受了伤,被捉走了。

    在一定程度上,奥雷连诺·霍塞就是半个世乡己中“红桃老K”向她预示的那个高大、黝黑的男人,但他象纸牌许诺给她的其他一切男人一样,钻到她的心里人迟了,因为死神已在他的身上打上了标记。

    皮拉·苔列娜在纸牌上是看出了这一点的。

     “今晚别出去,”她向他说。

    “就睡在这儿,卡梅丽达,蒙蒂埃尔早就要我让她到你的房间里去了。

    ” 奥雷连诺·霍塞没有理解母亲话里的深刻涵义。

     “告诉她半夜等我吧,”他回答。

     接着他就前往剧场,西班牙剧团在那儿演出戏剧《狐狸的短剑》,实际上这是索利拉的一出悲剧,可是阿基列斯·里卡多上尉下令把剧名改了,因为自由党人把保守党人叫做“哥特人”。

    奥雷连诺·霍塞在剧场门口拿出戏票时发现,阿基列斯·里卡多带若两名持枪的士兵正在搜查入场的人。

    “当心点吧,上尉,”奥孟连诺·霍塞提出警告,“能够向我举手的人还没出世咧。

    ”上尉试图强迫搜查他,没带武器的奥雷连诺·霍塞拔腿就跑。

    士兵们没有服从开枪的命令。

    “他是布恩蒂亚家的人嘛,”其中一个士兵解释。

    于是,狂怒的上尉拿起一支步枪,冲到街道中间,立即瞄准。

     “全是胆小鬼!”他怒吼起来。

    “哪怕这是奥雷连诺上校,我也不伯!” 卡梅丽达·蒙蒂埃尔是个二十岁的姑娘,刚在自己身上洒了花露水,把迷迭香花瓣撒在皮拉·苔列娜床上,就听到了枪声。

    从纸牌的占卜看来,奥雷连诺·霍塞注定要跟她一块儿得到幸福(阿玛兰塔曾经拒绝给他这种幸福),有七个孩子,他年老以后将会死在她的怀里,可是贯穿他的脊背到胸膛的上一颗子弹,显然不太理解纸牌的顶示。

    然而,注定要在这天夜里死亡的阿基列斯.里卡多上尉真的死了,而且比奥雷连诺。

    霍塞早死四个小时,枪声一响,上尉也倒下了,不知是谁向他射出了两颗子弹,而且许多人的叫喊声震动了夜间的空气。

     “自由党万岁!奥雷连诺上校万岁!” 夜里十二点,当奥雷连诺·霍塞流血致死,卡梅丽达。

    蒙蒂埃尔发现纸牌向她预示的未来十分渺茫的时候,有四百多人在剧场前面经过,又用手枪朝阿基列斯·里卡多的尸体叭叭地射出一些子弹。

    把满身铅弹的沉重尸体搬上车子,需要好几个士兵,这个尸体象浸湿的面包一样瓦解了。

     对政府军的卑劣行怪感到恼怒的霍塞.拉凯尔.蒙卡达将军,运用自己的政治影响,重新穿上制服,掌握了马孔多的军政权力。

    但他并不指望自己调和的态度能够防止不可避免的事情。

    九月里的消息是互相矛盾的。

    政府声称控制了全国,而自由党人却接到了内部地区武装起义的秘密情报。

    只有在宣布军事法庭缺席判决奥雷连诺上校死刑时,政府当局才承认故争状态。

    哪一个警备队首先逮住上校,就由哪一个警备队执行判决。

    “可见,他回来啦,”乌苏娜向 - ------------ 第九章 ------------ 格林列尔多.马克斯上校第一个感到战争的空虚。

    作为马孔多的军政长官,他跟奥雷连诺上校在电话上每周联系两次。

    起初,他们在交谈中还能断定战争的进展情况,根据战争的轮廓,能够明了战争处在什么阶段,预先见到战争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尽管奥雷连诺上校在最亲密的朋友面前也不吐露胸怀,然而当时他的口吻还是亲切随和的,在线路另一头马上就能听出是他。

    他经常毫无必要地延长谈话,扯一些家庭琐享。

    但是,由于战争日益激烈和扩大,他的形象就越来越暗淡和虚幻了。

    每一次,他说起话来总是越来越含糊,他那断断续续的字眼儿连接在一起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面对这样的情况,格林列尔多·马克斯上校只能难受地倾听,觉得自己是在电话上跟另一个世界的陌生人说话。

     “全明白啦,奥雷连诺,”他按了按电键,结束谈话。

    “自由党万岁!” 最后,格林列尔多·马克斯上校完全脱离了战争。

    从前,战争是他青年时代理想的行动和难以遏制的嗜好,现在却变成了一种遥远的、陌生的东西空虚。

    他逃避现实的唯一处所是阿玛兰塔的缝纫室。

    他每天下午都去那儿。

    悄姑娘雷麦黛丝转动缝纫机把手的时候,他喜欢欣赏阿玛兰塔如何给雪白的衬裙布打褶子。

    女主人和客人满足于彼此作伴,默不吭声地度过许多个小时,阿玛兰塔心里高兴的是他那忠贞的火焰没有熄灭。

    但他却仍不明白她那难以理解的心究竟有什么秘密打算。

    知道格林列尔多.马克斯上校回到马孔多之后,阿玛兰塔几乎激动死了。

    然而,当他左手吊着挎带走进来的时候(他只是奥雷连诺上校许多闹嘈嘈的随从人员中间的一个),阿玛兰塔看见离乡背井的艰苦生活把他折磨得多么厉害,荏苒的光阴使他变得多么苍老,看见他肮里肮脏、满脸是汗、浑身尘土、发出马厩气味,看见他样子丑陋,她失望得差点儿昏厥过去。

    “我的上帝,”她想。

    “这可不是我等候的那个人呀!”然而,他第二天来的时候,刮了脸,浑身整洁,没有血迹斑斑的绷带,胡子里还发出花露水的味儿。

    他送给阿玛兰塔一本用珠母钉装钉起来的祈祷书。

     “你真是个怪人,”她说,因为她想不出别的话来。

    “一辈子反对教士,却拿祈祷书送人。

    ” 从这时起,即使在战争的危急关头,他每天下午都来看她。

    有许多次,俏姑娘雷麦黛丝不在的时候,转动缝纫机把手的就是他。

    他的坚贞不渝和恭顺态度使她受到感动,因为这个拥有大权的人竟在她的面前俯首帖耳,甚至还把自己的军刀和手枪留在客厅里,空手走进她的房间。

    然而,在这四年中,每当格林列尔多·马克斯上校向她表白爱情时,她总是想法拒绝他,尽管她也没有伤他的面子,因为,她虽还没爱上他,但她没有他已经过不了日子。

    俏姑娘雷麦黛丝对格林列尔多·马克斯的坚贞颇为感动,突然为他辩护,而以前她对周围的一切完全是无动丁衷的许多人甚至认为她脑了迟钝。

    阿玛兰塔忽然发现,她养大的姑娘刚刚进入青春期,却已成了马孔多从未见过的美女。

    阿玛兰塔觉得自己心里产生了从前对雷贝卡的那种怨恨。

    她希望这种怨恨不要让她走向极端,而把俏姑娘,雷麦黛丝弄死。

    接着,她就把这姑娘赶出了自己的房间。

    正好这个时候,格林列尔多·马克斯上校开始厌恶战争。

    他准备为阿玛兰塔牺牲自己的荣誉(这种荣誉使他耗去了一生中最好的年华),说尽了好话,表露了长期压抑的无限温情。

    但他未能说服阿玛兰塔。

    八月里的一天下午,阿玛兰塔由于自己的顽固而感到十分痛苦,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打算至死都孤身过活了,因为她刚才给坚定的术婚者作了最后的回答。

     “咱们彼此永远忘记吧,”她说,“现在干这种事儿,咱们都太老啦。

    ” 就在这天下午,奥雷连诺上校叫他去听电话。

    这是一次通常的交谈,对于停滞不前的战争毫无一点作用。

    一切都已说完以后,格林列尔多·马克斯上校朝荒凉的街道扫了一眼,看见杏树枝上悬着的水珠,他就感到自己孤独得要死。

     “奥雷连诺,”他在电话上悲切地说,“马孔多正在下雨呵。

    ” 线路上沉寂了很久。

    然后,电话机里突然发出奥雷连诺上校生硬的话语。

     “别大惊小怪,格林列尔多,”对方说,“八月间下雨是正常的。

    ” 很久没有看见朋友的格林列尔多·马克斯上校,对异常生硬的回答感到不安。

    可是过了两个月,奥雷连诺上校回到马孔多的时候,这种模糊的不安变成了惊异,几乎变成了恐惧。

    对于儿子的变化,乌苏娜也觉得吃惊。

    他是不声不响回来的,没有侍从,尽管天气很热,还用斗篷裹着身子;随同他来的是三个情妇,他让她们一块儿住在一间屋子里,大部分时间他都躺在一个吊床上。

    他难得抽出时间来看战情电报和报告。

    有一次,格林列尔多.马克斯上校前来向他请示一个边境城镇的撤退问题,因为起义部队继续留在那里可能引起国际纠纷。

     “别拿鸡毛蒜皮的事来打扰我啦,”奥雷连诺上校回答他。

    “你去请教上帝吧。

    ” 这大概是战争的紧要关头。

    最初支持革命的自由派地主,为了阻挠土地所有权的重新审查,跟保守派地主签订了秘密协议。

    在国外为战争提供经费的那些政客,公开谴责奥雷连诺上校采取的激烈措施,然而这种作法似乎也没有使他担心。

    他再也不读自己的诗了,这些诗约有五卷,现在放在箱子底儿给忘记了。

    夜晚或者午休时,他都把一个情妇叫到他的吊床上来,从她身上得到一点儿快乐,然后就睡得象石头一样,没有一点忧虑的迹象。

    那时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心烦意乱,永远失去了信心。

    最初,他陶醉于凯旋回国和辉煌的胜利,俯临“伟大”的深渊。

    他喜欢坐在马博罗①公爵的肖像右方这是他在战争艺术上的伟大导师,此人的虎皮衣服曾引起成年人的赞赏和孩子们的惊讶。

    正是那时,他决定不让任何人(甚至乌苏娜)接近他三米远。

    不管他到了哪儿,他的副官都用粉笔在地上画一个圆圈,他站在圆圈中心(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站进圆圈),用简短而果断的命令决定世界的命运。

    枪决蒙卡达将军之后,他刚一到达马诺尔,就赶忙去满足受害者的最后愿望。

    寡妇收下了眼镜、手表、戒指和女神像,可是不许他跨进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