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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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俨始终站在原地,手肘高抬,低眉垂眼,来来回回在脚下那九块方砖的范围里移动,好似被无形的墙圈住了似的。

     没人敢招惹他,连偷懒偷出精来的阿三都毕恭毕敬在他身后候着,让洗头就洗头,让递剪子就递剪子,从做学徒工的那天算起,他都没这么听话过。

    宽叔捧着茶壶在帐台后啧啧赞叹,严俨忽然一个抬眼:“叔,有事?” 宽叔被茶水呛到了,捂着喉咙咳个不停。

     从抛下魏迟出门的那个早晨起,严俨就没有回过家。

    这些天他一直挤在阿绿的小屋里。

    实心眼的少年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狡黠,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被褥铺盖卷到了地板上,实践起了不久前“大不了我们挤一挤,你睡床,我睡地板”的诺言。

    严俨又好气又好笑,苦口婆心劝了大半夜,也没能说动他的强劲。

     夜间的温度常常在零度以下,阿绿的房间靠北,没有空调,卷紧被子缩成一团依旧冷得像睡在冰窟里。

    严俨睡不着,瞪着眼睛等天亮。

    地板上时不时传来阿绿翻身的响动。

     “严哥……”他的声音轻微得听不见。

     严俨同样压低嗓音:“嗯?” “今天宽叔问我来着。

    ” “什么?” “他问我,你最近怎么不回……魏哥那儿。

    ” 严俨侧过眼,看着床脚边同样蜷成一团的阿绿:“你怎么说。

    ” 阿绿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孩子气:“我说,我不知道。

    ” 说完,他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

    严俨也微微扬起嘴角:“他什么时候问的?” “前两天,中午,你和魏哥在门口说话。

    ” 阿绿的屋子比魏迟家更暗,厚重的窗帘布把房外的光线堵得严严实实,仅能从房门底下透出一线微弱的光影。

    严俨仰面躺着,头顶的吊灯盘在天花板上形成黑糊糊的一片黑影,仿佛就压在了他的胸口,连呼吸都觉得压抑:“宽叔没骂你吧?” 宽叔总嚷嚷着做学徒要聪明,别什么都摇头说不知道。

    你不知道还养着你干什么?浪费粮食,浪费土地,浪费资源。

     阿绿在下头“嘿嘿”地傻笑:“没、没有,宽叔可好了。

    就敲了几下,啊不,一下,我的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