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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会想起我。

     我曾经在叶霄借来的书上看见一句话,那句话说:有一天,我在路上看到一棵奇形怪状的树,第一反应是拍下来给他看,那时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我也大事不妙了。

     已经快到伊颂了,我越过他肩膀,就能远远看见伊颂的大喷泉,银色的水柱在空中交织,我们前方是很大的一个露天停车场,安静且黑。

     我应该装作若无其事的,我家离这不远,我走路不到十分钟就能到家,我是一无所有的赌徒,一如我小时候看见的那个消瘦的工程师,我怎么赌得过纪容辅,我怎么样都是输。

     但是我肩膀的吉他忽然变得重起来,我不是没背过更久的吉他,但我从未觉得它这么重。

     因为那时候我的听众不是纪容辅。

     谁也不会是纪容辅。

     我终于站住,我的手勒住琴盒的背带,我问他:“纪先生,你没有告诉你哥哥我在做美食节目,是吗?” 纪容辅笑了。

     他说:“为什么要说呢?你是个歌手啊。

    ” 真要命,我十六岁写歌,写到现在整整十年,傻子都知道我是个歌手,但是他一句话,我竟然会觉得自己心脏在发抖。

     风从远处吹来,我仍然可以闻得到蔷薇的香味,路边花坛里种的是黄杨,水泥花坛边也许还带着一点湿气。

     我听见我的声音问他:“纪先生,你平时听什么音乐。

    ” “莫扎特,肖邦……”纪容辅双手插着裤袋,真难得,他竟然也会这样轻轻摇晃身体,路灯照下来,他的眼睛看着我,像雨洗过的晴空,他的睫毛真好看。

     应该带Gibson的,至少谈民谣更清澈些。

     我放下了琴盒,钢琴烤漆的琴盒面冰冷滑腻,红色丝绒里静静躺着我的琴。

    我握着琴颈,托着琴底,把它拿了起来。

    琴弦冷而硬,我的手指印在琴身上。

     我手心里都是汗。

     “纪先生,我给你唱首歌吧。

    ” - 我写街灯这首歌的时候,是二十一岁,六年前,那时候我正在筹备我的第二张专辑,整个华天都叫我少爷。

     其实真少爷,假少爷,一眼就能分得出来,不是每个人都有不管怎样被纵容都能坦然承受的底气,不是每个人都是纪容辅,怎么看都是落难的王子。

     我有整整半个月,一个旋律都写不出来。

    我每写出一个和弦,就会在脑中判断它能不能配得上这些人的期望。

     我第一次失眠就是在那时候。